“什么意思？”

羽天愣了一下，他还以为只有本人会觉得自己的样貌没什么变化，除非是拿着当年的照片和现在对比，才会恍然发现岁月是把杀猪刀。

没想到被身为外人的礼弥黑雪说自己的样貌没变。

“我还记得当初遇见你的时候，你还在读高二。”礼弥黑雪神色严肃，说：“还记得吗？夜明市立第二中学。”

礼弥黑雪说得煞有其事，但羽天第一反应是她又在捉弄他，第一时间就没信。他默默喝起了柠檬水，准备看看后续反应。

“然后呢？”羽天用眼神询问。

见羽天明显不再信任的眼神，一丝受伤在礼弥黑雪眼中转瞬即逝。她顿了顿，说：“羽天同学知道心景么？”

羽天点点头。

“一般来说心景可以储存人的记忆，不仅是自己的，还有历代圣器使用者的记忆。”礼弥黑雪说，“虽然我没有圣器，但是这道圣痕还是储存了我的许多记忆，其中就包括我与你的第一次见面。”

羽天大概知道礼弥黑雪要说什么。

只见礼弥黑雪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样，深吸一口气，说：“如果羽天同学不信的话，那就到我的心景里亲眼去确认吧。”

“这……”羽天挠挠头，“该怎么做来着？”

“直视我的眼睛，然后心里一定要有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对视超过三秒以后，心神就会进入到我的心景之中。”

羽天照做了，他极力让自己的眼睛直视礼弥黑雪的美貌，而礼弥黑雪眼睛丝毫不眨一下。

两人像是交织情愫一样，深情地对视。

下一刻，羽天进入到一片冰原之中。

所见之处皆为白色，透明的巨大冰柱犹如擎天柱那般或倾斜或直立，将阳光折射出七彩的光。

阳光洒在冰原上却并不感温暖，虽然知道只是自己的意识进入了心景之中，但是没想到居然会感到这么冷。羽天环顾四周，没发现礼弥黑雪的踪迹。

“过来，我在这边。”礼弥黑雪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羽天循着声音走过去，看到礼弥黑雪穿着她的黑色长裙坐在一根横着的冰柱上，一只手将耳边的头发绾在耳后，像是等羽天很久了。

羽天站定后，仰望礼弥黑雪，“那么，你的过去都藏在哪儿了？”

礼弥黑雪指了指旁边，羽天又扭头看去，那里冰山连绵，就像是水晶宫。礼弥黑雪从冰柱上轻盈落地，漆黑的裙角如海浪起落。

“走吧。”

她走在前面，羽天默默跟在身后。在冰柱遍地的雪地上走上一段路程后，两人来到冰山面前，羽天这才发现冰山里面居然镶嵌着一张巨大的照片——那是张毕业照，左上角的时间显示的是三年前那个毕业的春天，圣历2014年。

照片上的人在羽天看来都显得陌生，包括照片上的礼弥黑雪。照片上她的笑容看起来楚楚可怜，柔弱且没有一点自信，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羽天忍不住怀疑这会不会是礼弥黑雪的孪生姐妹。

“我想让羽天同学看看，我们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天。”在灿烂的阳光下，礼弥黑雪这样说道。

然后，她竟然大胆地牵起羽天的手，还没等羽天反应过来，两人就冲进了记忆的河流之中。

……

……

圣历2014年，临近春天，夜明市立第二中学。

这是所初高中为一体的公立学校，今天是这所学校的毕业典礼。

14岁的礼弥黑雪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登台代表全体毕业生发表演讲。她看上去怯生生的，像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她在班上是个成绩很好又长得漂亮的女生，由于身体不好，时常一副柔弱得风一吹就倒的样子。而且受不得惊吓，柔弱得有些懦弱。

尽管她家里还算有钱，也还是会被其他同学特别是女同学以‘没有父母管的野孩子’为由故意疏远她——她的父母在她五岁那年就因为车祸去世了。

她在台上讲话，即便拿着话筒发出来的也是如蚊鸣般的声音，没多少学生愿意听。

礼弥黑雪厌透了这所学校，但今天是她在这所学校的最后一天，所以她有勇气在演讲的时候抬起头，目光扫过学生会馆里黑压压的人群。

当她终于演讲完毕时，掌声也随之而来，尽管那些可能并不是出于真心而是趋于场面才响起来的。

她终于松了口气，微微笑起来……她要离开这个地方了，永远地离开了。

典礼结束后后，她显得很高兴，连走路都不禁一蹦一跳的。她可以好好的放松一下，用已故父母留下的遗产的一部分出国旅行，带上管家老爷子阿信。

然而，不知是不是高兴过了头，礼弥黑雪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路人的脚，导致了那个路人大发脾气。他是个学生，从校服就可以看出来，是夜明市立第二中学高一部的。

“怎么走路的啊混蛋！”被踩的那个男生明显不爽，冲着礼弥黑雪嚷嚷。

从行为举止来看他简直就是不良少年的模板：打着耳钉，染了发，手指还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校服也穿得不规不矩。

“对、对不起！”礼弥黑雪被吓得不知所措。

“说这话有屁用啊！？”不良少年一步步逼近，同行的人也是如此，“你知不知道这鞋我很爱惜的啊？

他们两个把黑雪逼到了校园的角落里。

礼弥黑雪畏惧得一步步后退，这个时候她还不知道他们正把自己逼进学校两栋建筑物之间的胡同里，由于是个偏僻的地方，而且是背对着大众的视野，很少有人会关注这里。

礼弥黑雪不断地道歉，仿佛自己做了什么违背良心的大事，眼泪像打开了开关，不断有泪水涌出，模糊了视线，可惜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以赔你们钱，请放过我……”黑雪声音很轻很轻，毫无底气也毫无力气。

“啊？你以为这是用钱就可以解决的事吗？！”被踩的那个人面色狰狞，对着同行的人使脸色。

“完全不够！还要用身体来偿还！”另个人像是和那个人串通好了，说的就像是校园电视剧里流氓出现的话语，咸湿之际。

礼弥黑雪听到这话直接吓傻了，腿一下子无力支撑身体，跌倒下去。她抬头望着他们就像望着怪兽，感觉似乎世界末日来临，自己陷入了绝望。

“啧。”

这是一声厌烦的咂嘴声，不知道为什么，在场的每一个人居然都能听清楚，在礼弥黑雪最无助的时候响起，从胡同最深的角落里传出来。

声音唤来了英雄登场，将要把礼弥黑雪从这个讨厌的地方救出来。

在场的三人都没料想到这里还有第四个人，于是都条件反射地向那个人的方向看去。

那个人置身于阴影中，现在正缓慢地走出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系住了其他三人的视线。

他出来了，还打着哈欠，一身夜明市立第二中学高二的校服，这证明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年长。

“不好，是高年级的。”旁边的那个人对不良少年低声说。

不良少年身上颤抖了一下，恶狠狠地说：“怕什么！我们可是两个人！”

高二男生懒散地走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样子威慑住了高一的那两个人，在他们看来，有这种表情的人一旦动起手来可都是凶狠毒辣的人，他们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

他挡在了黑雪的前面，用略带挑衅地语气说：“你们喜欢以大欺小？正好，如果能对付你们这样的人，我也不介意以大欺小。”

他目光冷漠，视线似乎能把人冻伤，他沉声说道：“不想受伤的话就快走开。”

“混蛋！别以为我就怕你！”被这么挑衅，不良少年冲过来，直直地挥了一拳再一拳。

高二男生没料到那个愣头青居然在这样明显的威吓之下还敢冲过来，但他反应极快，条件反射地一下躲过了第一拳。

在礼弥黑雪看来这一举动简直帅爆了，她正期待站在面前的那个人能华丽地再躲开第二拳……不料第二拳就正面击中了他。

高二男生的脸被揍了个正着，结实倒在地上。

不良少年的同伙看他如此好欺负，于是状着胆子也参与进来。

“英雄救美，嗯？！”不良少年一边说一边踹。

“以大欺小，嗯？！”同伙也说。

他们一边说一边踹，而且越踹越起劲。

礼弥黑雪再一次绝望，但此时她太弱小了，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到，还把一个好心救她的学长连累了。

“喂！那边的在干什么！”一名教师在远处高喊的同时跑向这边，身边还跟着几名壮汉，看起来是保安或是体育老师。

正在施暴的两个家伙暗叫不好，赶紧撤离了这个地方。教师看见他们想逃，情急之下在远处喊着让礼弥黑雪他们自己先去医务室，教师则赶紧带着人手朝那两名学生追去。

教师出现于此其实并不是偶然。在礼弥黑雪被逼到胡同里时，坐在胡同角落里休息的高二男生就预感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于是他先拨通了教务处的电话，打开免提让老师听他们的对话，最后还不忘告诉老师地址。

所以当老师赶到这里时，他露出了得意的浅笑。

“那、那个，谢谢你，学长。真的十分感谢，给你添麻烦了。”礼弥黑雪连忙擦了擦眼泪，用敬语说，“我、我扶你去医务室吧。”

然而高二男生摇摇头从地上站起来，揣在兜里的图书室借阅卡掉了出来，上面有持有人的照片和姓名。

礼弥黑雪把它捡起来，瞥见了这位学长的名字叫‘羽天’，名字很短但很好记，然后把它还给了羽天。

羽天笑笑，说了句“以后注意点”就走了。尽管那个笑容并不灿烂，但却像阳光一样温暖，像樱花一样温柔。

春心萌动的礼弥黑雪瞬间被这样的微笑感染了，她感到了自己心脏不一样的跳动。第一次对陌生人产生了好感的礼弥黑雪，望着羽天远去的背影就像望着远去征战的英雄，心中充斥着无限憧憬。

英雄总是要凯旋的。

这就是礼弥黑雪和羽天的第一次相遇，在三年前。